那个下午，天气让人很愉悦，想想外套一类的重装备，都放在阿雷家，就出去买了一件短袖海魂衫，一条很花哨的沙滩裤，回来换上，准备住几天在走。酒意并未散去，夜色却悄悄来临，夕阳，芭焦林很安静，一缕光线，从芭蕉林穿射过来，映照着院里每个人的脸膛。田婶在厨房忙碌着，手起刀落，炒勺翻舞，葱蒜炝锅的味道，四散开来。酱醋提味，尽显锅气，一盘盘海鲜上桌。就知道，这是在招待客人，岛上呆久了的外地人，没一个喜欢吃海鲜的，不忍心加大她的工作量，自已去冰柜里拿了瓶啤酒，书架上找了一份画报，听音乐，等着夕阳从海平面落下去，田伯送来几个芭蕉，连说:对不住了，把你一个人晾在这儿。不一会儿手提大包小包的中老年妇女，从楼上下来，一听，是昆明口音，在那儿胡吹乱侃。原来是昆明附近村子里的土豪，组团来这里，购物观光，顺带胡吃海塞，各自炫耀战利品，一听我和云南通电话时，讲的是昆明话，瞬间攀成了老乡，和我桌子最近的一个，虽然打扮的和李玟一样，但一张脸还是遮不住岁月留下的沧桑。挥动一串珠子凑过来说:小伙子，你帮我看看，这串珍珠值多少钱？也不知是想让我看，还是在向身边的人炫耀。我喝一口啤酒，回问她:买成多少？
"四千八，特价哩东西太多了，不是台风要来了，我们嘟还想明天在买点呢"我知道，这种东西在北海，不会超过两百元，但还是故作高深的说:值，你太会选了”，然后她扬长而去，我继续埋头喝酒。
人去楼空，一片狼藉，李姐正在清理卫生，去北海进货的，田伯的儿子田峰，也回来了。我吃了碗面条以后，上楼洗澡，睡在床上，看着满天星光，月亮升起，心想，这像是有台风的样子吗？然后悄然入睡，在梦中又回到了云南的红土地。
大概凌晨五点，我被霹雳震醒，闪电划破苍穹，大风登陆了，敲打门窗，发出乒乓的声响，大风波一阵接一波的呼啸而过，像魔鬼在狞笑，又像贝多芬的《命运》交响曲，闪电的光芒，划破天空，瞬间如同白昼，转眼又恢复黎明前的黑暗，在狂风暴雨面前，我感觉自已如同海面上的一叶孤舟，这就是传说中的台风？然后蒙上被子，继续睡觉。
天亮了，台风暂停。但气温骤然下降，我仍着短袖短裤，去西角村买烟。这村子，我以前来过，很熟悉。用花岗岩盖的房子，旧时的小路，身旁是被台风摧残得垂头丧气的榕树，我的衣服明显单薄，真冷呀！街头有家小饭馆，写着《蜀留香》，阿雷以前带我来过，还告诫我，在岛上吃饭，就找这种地方，物美价廉，当地人都跑去这种地方吃饭。可大雨刚停的早晨，去哪碰得见当地人，到是有两个身着冬装的女孩，在一边吃早餐，不时打量我。我点了碗米粉，淋上几勺厚重的辣椒，抵抗着寒冷。
"这娃儿好厉害哟"标准的成都话，原来是来不及下岛的游客，一听这话以后，还没等我沾沾自喜，另一些对白来了。
"为啥子喃，你是啷过看出来嘿？
"昂过冷的天，还穿到起短裤，做啥子嘛？她也许不知道，云贵川的人，都能听得懂彼此的方言。我故作镇定，埋头吃粉，和被风雨打过的榕树一样，垂头丧气！
回到李姐家的城堡，掌柜的都不在，还是上楼回房，捂上被窝，和温暖相遇。饿醒了，才起身出门。下了楼，才看见大堂里还有一对中年夫妻，和田伯打个招呼，才知道，这是他儿子的舅舅一家，从大庆来探亲，田伯对我说:你也没吃饭吧，嘿，赶上了，就一块儿整呗，别磨叽了。顺便再跟我唠唠，那啥，远征军的事。
熘肉段，猪肉炖粉条子，凉肝，花生米，一人一根黄瓜，二锅头满上，门外又开始下雨，但房里的气氛很温暖。田伯不能多喝，一小杯而已，剩下的，都是这位油田大哥和我的啦，他衬衣笔挺，像领导在和下属交流，从大庆油田的兴衰，又回到岛上垃圾，我点头附和，嘴没闲着，在一旁等了快一小时的田伯，坐不住了。对他孩子他舅说:别扯那些没用的，听远征军。我顿感自已有单田芳的潜质，但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，我也才讲到五分之一。
天气，依然很冷，暴雨没马上走的意思，芭蕉树低下了头，只有一阵笑谈，留在他们家的客厅里，善良的李姐，借了我件外套，当过音乐人的田峰，拍打着手鼓，后来天色已晚，免不了，曲终人散，寒风骤雨中，各自离去。
我恢复了我的孤单，北部湾，今夜无眠。 |
